十一    稻田（上bu完）

        回忆过去，我倒没觉得此前二十几年过得艰辛，与原宥生活的一切历历在目。若生活用甜用苦来形容，那我觉得也只有一个甜字，那算是无比快乐的一段时光，值得藏在心里，待日后再拿chu来翻阅。

        原宥是大我六岁的哥哥，我们从小就跟着祖父祖母生活来到这里生活，父亲很早就去世了，母亲也因为外chu打工而顾及不上我们，因此原宥从小就独立，不仅要上学，帮祖父xia地帮祖母zuo饭，还要照顾我这个没法自理的妹妹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说不清我是什么的gan觉，我长大后只知dao我离不开他，他过于溺ai我这个妹妹，以至于我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，xia意识就想去找他在哪。an朋友后来的话来说，像个没断nai的孩zi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曾经问过原宥，他有想象他以后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吗，他说大抵是跟我有关的，他要看着我成家，看着我生小孩，看着我变成老太婆。至于为什么要用大抵二字，是因为他还没一步一步实现，就比我先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还记得那天他扛着锄tou，toudai草帽，因xia地gan1活而黢黑的pi肤，这样的痕迹比比皆是，脚背被烈日晒chu了人字拖的痕迹，他去田里割麦zi去了，他说今年可能是个好收成，因为成熟的稻zi外表可观，谷粒更是饱满，放yan望去整整齐齐地躬着，还金灿灿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自那以后，稻zi在我yan里就变成了咽xia碎肉的怪wu，它满嘴的血yerongjingan1裂的土地，再金灿，也化作了满片红的尸地，周遭散落着碎骨，上tou还残留无法完全分离的不规则细小状肉丝。

        留给非自然死亡的人类liu程似乎只是多了几步而已，我平静地坐在法医鉴定所走廊，正对的屋zi是解剖室，等待鉴证的过程我似乎也能gan觉到一份被剖开肉层锯开tou颅再feng合起来的疼痛。等鉴定书chu来，我轻飘飘写xia我的名字，紧接着，就是恢复到正常死亡人类的liu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想过如果是我躺在那边，被推ru焚化炉中，那原宥会对他这个唯一的妹妹的死亡而说些什么声泪俱xia的告别语呢，可惜的是，我现在竟然没有一dian想要说。

        shen边的母亲还在说着死亡赔偿金的事qing，可我的思绪究竟飘去了何方呢，或许是想要再找到一dian他的痕迹，或许是想要再确认他的存在，他最后该随风去了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我写完一篇gan悟的时候，除夕还有一个礼拜就到了，编辑让我给篇文章先上个新chun特辑，我就交上去了，我想着也是时候给茅萤和茅亘的故事留xia一个结尾，以免我的朋友也在问，我今年chun节又到了哪个地方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让他失望的是，我今年还是在这。年底拿到的稿费不少，我买了海鲜给他们当新年礼wu，当然我也有私心，希望能在新年蹭到一顿好吃的饭。茅亘的手艺确实是很不错，虽然除夕还没到，我们已经提前涨了好几斤的肉，茅萤算是气氛组，而我的手艺也在茅亘的帮助xiajing1jin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原宥没在都不会粘锅糊锅的程度。

        除夕的时候，我们面前的桌zi都摆满了shiwu，是我们三个人一起nong的，这次没有谁缺席。茅萤zuo起饭来还是有dian磕绊，但已经好了很多，茅亘也很有耐心地一dian一dian地教会她最基础的东西，再由她自己延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原宜jie！新年快乐！”饭吃到中途，茅萤将一个红封递给了我，上面的金se字迹闪着亮光，我接过后，茅亘也拿chu了两封，一封给我，一封给茅萤，他也dao了句“新年快乐”，转tou便向茅萤讨要他的那一份压岁钱：“那我的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呀，哥，你的就是我的，我的也就是我的呀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我递chu了包好的红封，也给了他们一人一个。以前我很喜huan的chun节的到来，因为原宥总会在这时，给我包一封特别厚的红包，然后我就会拿这些钱去买书，我什么书都看所以什么书都买，但原宥总不肯我看dian言qing小说，所以我总是偷偷地同他对着gan1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茅萤早就包了个要给茅亘的红包，就放在他的枕tou底xia，这会儿我自是没说，就留给茅亘一个惊喜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晚上一到，鞭炮和烟花声更是密集，楼xia空地也多了许多红se的残片，茅亘也扛着一卷鞭炮xia楼，茅萤还跟孩zi一样，抱着些能拿来玩闹的烟花小炮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没有xia去，回了自己家从阳台看，那也是个极好的风景，五彩斑斓的，mei丽的，预示着来年mei好的颜se正在远天绽放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朋友后面问我官司怎么样了，我说其实我不算赢了也不算输，在法庭签xia字的时候，比起我的名字还要轻飘飘的，大概就是藏在文字里的那一串数字，就像是把原宥买走了，可我想再添剩xia的把原宥买回来时，已经无能为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最后一块白布往沙发上一盖，我自然也是要继续踏上旅程了，但这次我没有同茅萤告别，只留了一封信，里面写了电话号码，我猜她看了可能会立ma打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准备好这些后，我小心翼翼把那棵玻璃罩里的小树包好，不让那成块的wu质从里tou溜走，再三确认他完好后，这一年，就如此结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《成荫》原宜

        于2010年收录于《从前的人与事》专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