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一果，随意用袖了嘴边的汁，踱着步，像个看闹的闲汉般晃了过来。她上还穿着凌鹤眠给她的、略显宽大的素衣裙，但那混不吝的痞气和骨里透的冷静，却丝毫未被掩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到老妇人面前，没弯腰，只是居临地看着，神里没有同，也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明和……不耐烦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您声声说凌将军‘害死’了您大儿。”龙娶莹语调平缓，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小刀，“那我倒要问问，您那大儿，是三年前死在屠城里的吧？他是为国捐躯，死在敌寇的刀！凌将军当时先士卒，浴血奋战，上被砍了十几刀，几近垂死，是为了谁？是为了保护像您大儿那样的百姓，保护那座城！他没死在战场上，难还要死在您这轻飘飘一句‘害死’的诛心之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妇人被她问得一噎，哭声卡在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龙娶莹却不给她息的机会，话锋一转，如同毒蛇吐信，直指她那个小儿：“再说回您这小儿。‘一时糊涂’？呵，奸杀民女，害死无辜孩提，这叫‘一时糊涂’？老太太，我说话直，您别不听——您大儿的命，是保家卫国，死得壮烈！是条汉！您这小儿的命，是奸淫掳掠，死有余辜！是个人渣！这两条命，能放在一个秤盘上吗？您把他们相提并论，您那死在敌寇手里、尸骨都可能没找全的大儿若在天有灵，知了会不会寒心？会不会觉得您这当娘的，老糊涂了，是非不分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这话堪称恶毒至极，直接将老太太最不愿意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撕开，将两条命的价值放在天平上赤地、残酷地行对比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妇人被她呛得脸由红转白，指着龙娶莹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了半天，浑哆嗦，却一个字也反驳不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龙娶莹却仿佛没看见她的惨状，继续冷声：“凌家仁厚，想必早已安排好对您家的抚恤，也会替您养老送终，保您后半生无忧。您若真念着您大儿的好，就该堂堂正正活着，别让他死了还因为这么个糟心弟弟蒙羞！而不是在这里，用一个奸杀犯的命，去绑架、去勒索险些为您大儿战死的将军！这理，走到天边也说不过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完，也不看那老妇人瞬间灰败绝望的脸，更不理周围那些被她的言论惊得目瞪呆、仿佛第一次认识她的幕僚和家将，只是随意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挥开了一只聒噪扰人的苍蝇，然后没事人一样，晃晃悠悠地走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番连消带打，既狠辣又准，既驳斥了老妇人对凌鹤眠的“德绑架”，清晰明其大儿牺牲的质与小儿罪行的本质区别，又暗中捧了凌家仁厚，巧妙地将凌鹤眠从被动承受指责与愧疚的漩涡中心，生生拉回到了施恩者与执法者的裁决度。

        凌鹤眠站在原地，看着龙娶莹那不算宽阔、甚至因丰腴而显得有些笨拙的背影，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、海啸般的复杂绪。没有人敢这样说话，没有人会这样毫无顾忌地、近乎残忍地劈开那团缠绕着他多年、用愧疚和德编织成的、几乎要将他勒死的荆棘。她不在乎手段是否好看，话语是否刻薄伤人，她只在乎最直接的结果——替他解了围，用她自己的方式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，他清晰地觉到，心深那座冰封的、名为“自责”与“重负”的堡垒，伴随着那老妇人最终被家仆搀扶去时绝望的、逐渐远去的哭声，轰然倒塌了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