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现今是老大媳妇事，那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厉害角。顾老太太呢，现在只晓得敲木鱼，大儿耗尽了气数，小女儿的死活是再也不的；母亲的大哥近两年也欠了不少债，擎等着卖了妹补窟窿呢……”曼祯听得面涨红，里也蓄起气，神几近崩溃。她扬起手向后掴，手腕却被轻轻巧巧拦住，那只手顺势将她的手摁去，十指交缠：“大哥——我该叫声‘舅舅’，舅舅买的帐呢，全是丁家外放的，老爷糊涂，连如今利钱是几分几厘都不晓得。”他将唇贴在曼祯的耳后，手指摩挲前的扣，钝刀磨人：“全看母亲怎么，嫁给谁，了谁的门，最后认得什么主儿，得看清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月亮仁慈地将光芒洒向一切，圣洁的，污秽的，正统的，乱了纲常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次日一早，丁老爷睁醒了，一瞧曼祯还在睡，上红痕交错，显然是疲惫极了。丁鸿才又想到昨晚的滋味，愈发地对曼祯满意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天晚上丁鸿才召齐家人吃团圆饭，也顺便让曼祯认认家人。西式的大理石餐桌，丁鸿才携着曼祯坐在上首，丁正钧与妻坐在右手第一位，侄外甥顺次往排，仆役妈穿梭着上菜，闹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丁鸿才握着曼祯的手，抬一看左手边空着的位，长长地咳一声：“二少爷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老家诺诺垂着手：“二少爷一早门了，现还没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孽种，平日里散漫惯了，现该给他母亲见个面也不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满屋没人吱声——“平日里”，哪个“平日里”？二少爷回国不过个把月，他们当人的连面儿都没见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曼祯，你别多心。”丁鸿才摸着妻的手，脸上苍的褶都柔和来：“等他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一番，你是他继母，要打要骂都依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丁正钧拈着一壳牡蛎，瞥了曼祯一，曼祯立时僵直了脊背——她的脚被一只鞋踩住，并顺着小一上攀。隔着垂地的绸麻桌布，没人知桌底是甚么光景。

        丁正钧侧跟妻说话，说到有趣看向曼祯：“是不是，母亲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脚上使了些力在小继母tui间一踩，丁大公依旧笑盈盈的。

        （二）

        曼祯朝窗外看过去，对面是一排低矮的线型白房，里是宽阔的厅堂，用来招待宾客，有时晚上能听到许多梵阿琳与钢琴的声音。屋上铺一层仿古的碧琉璃瓦，衬得大片的玻璃窗也泛着莹莹的绿光。抹了桐油的窗边框细细描了佛经——丁鸿才的正妻生前是礼佛的——现在了鸡油黄的漆，中间嵌一窄红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丁宅，放望去皆是不中不洋的古怪品。

        丁鸿才满腹酸儒，往来的尽是满清遗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