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也是稀奇，那么浅的沟，怎么就能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说：“说是跟人贩有联络。孬种玩意不禁打，打两棍就招了。他老婆也跑不了，县里市里公安局都知了，这两都是该油锅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说：“粱面难吃。现在我还记得一掀锅那个味儿，让人犯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说：“我十来岁才吃上麦面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：“我们村还早，我们八九岁吃上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兴，伸嗓喊：“妈，我想吃枣窝窝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又笑：“那是你们，不是我们。你听听，谈恋？我们那时候都是找媒人说亲的，谈恋的太少。你说有好多事，可我们那时候知什么呀？连本杂志都得跑到县城去买。再说饭都吃不饱，哪里有什么神追求。人们就是为了生活而生活，多的事是没渠了解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家屋后修了，特地绕过那颗枣树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爸正叮叮咣咣修摩托，见她这样直笑：“你们生到这个年代可享福吧！那时候吃不上喝不上，哪家不是四五个孩，多的一家养十来个，丢一个都不知心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拿扳手拧螺丝：“那时候谁懂这个？村东那叫魂儿的老婆儿你知吧？她年轻的时候可好看，也能生，一生生了十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撇撇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问：“那怎么就剩五六个回来拜年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啊一声表示震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喃喃：“那，至少别生这么多嘛……那么穷还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说：“就是因为穷才生呢，越穷越生，养儿防老。那时候没有独生女这一说。三个也是养，五个也是养。话又说回来了，孩多了就不心疼，有时候睡觉少一个都不知———村东老婆儿家最小的那个儿就是让人偷的。”

过话茬：“死了。就是杨庄那家，之前卖过烧鸡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说：“对呀，上学也是养孩。我是想起小浩他爸来了，昨天又把小浩揍了一顿，光打游戏，打什么cf，不写作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又说：“时代变啦，你看现在都是着孩学，那时候上学谁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：“枣窝窝多好吃？学校门早餐店卖的，五两个，还小咸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噢一声，又听她爸说：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，偷孩…就算翻不了车，让村里爷们儿知也得往死里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问：“那时候没馒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十一个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端盆换：“是呀，现在她闺女小过年回来拜年，叫九弟六的，你以为是瞎叫的呀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笑了：“计划生育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。还避孕，老婆儿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接茬：“死了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见都抖搂来了，索也叹气：“万幸死的光是斌，孩竟然没事儿，说是肉都没破。就是吓着了，肯定得好好叫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纳闷：“他偷孩去嘛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见她这样，又开：“你们现在上学、学文化啦，知这些思想。那时候在农村，可是连麦面都吃不上的。别说女孩了，多数男孩也是上完小学——多初中，就去打工了。人到了年纪就该结婚生孩，娶不上老婆嫁不去的让人笑话——再说也没人想过不结婚不生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几岁的孩，自己能跑到哪儿去？一宿没回来，死也得见着骨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说：“我们那时候是自己，用的也不是棒面儿，是粱面，你吃过粱面没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妈啧一声：“别瞎说！人家老三活得可滋呢，没回来是因为在国外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不一会儿有人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里有难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她爸：“我们正说养孩的事儿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接茬：“为了生而活，为了活而生，这就是那时候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日爸妈都不上厂，她妈正洗衣服，听了这话扭跟她爸说：“现在的孩真是拿窝窝当稀罕，咱们那时候都吃伤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问：“为什么不呢？人除了谈恋结婚，可是还有好多事要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：“那剩的不还是死了，有淹死的有跑丢了的，现在还剩七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又说：“那时候上学可没人，上不上，不上更好。早挣钱养家才叫孝顺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瞪大了：“丢孩还不报警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爸笑：“甭撇嘴，就刚才说的

        她爸哼哼两声：“知人知面不知心，斌，他妈的偷孩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瞠结，愣了几秒才不可置信：“那…怎么不避孕呢？计划生育也不…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问：“怎么就知是让人偷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摇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爸：“她男人也不会写，人家傻有傻福，老来孙绕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记得那个叫斌的，瘦，看着老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又去摘枣，那时候刚行qq，她摘完发说说：我吃枣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妈不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天谴呗。”